1959年庐山会议上,彭德怀遭到了错误批判,更有人将矛头对准了他写信的动机和出发点,说出了“是向总路线进攻”这类的言论。
会议的紧张氛围一路波及到了会外,负责彭德怀保健工作的护士每天都显得十分紧张。后来,他每晚只给他提供两片安眠药,并且每天都要看着他服下去才会离开。
彭德怀见状,当即明白了小护士的用意,他笑着说道:“小同志,你就放心吧。我是不会自杀的。”
庐山会议后,彭德怀进入了一个十分险恶的处境之中,且呈现出日渐悲凉的色调。
1959年9月底,彭德怀搬到了位于北京郊区的吴家花园居住,彭真、杨尚昆等人亲自来到这里布置做安排,彭真特意交代党校的同志说:
“不要一个人犯了错误就谁也不敢接近了,都是同志,开诚布公地对待。你们帮助彭总读书,有什么问题可以开诚布公地谈。”
彭德怀的住处十分简单,房内也没有太多陈设,只有几个凳子和一套沙发。院子里种了些庄稼。
冬去春来,彭德怀每天早早起床,便来到院子里忙农活。每日吃过晚饭后,他便出去到附近邻居家里拜访,或就在院子里四处走走,散散步。
在吴家花园期间,彭老总关心群众的生活,经常同他们聊天,询问他们“今年收成怎么样,挣了多少工分……”
如果遇到家里有人生病,彭德怀还会让司机开车去接医生。村里用电困难,有人家里安不起电灯。彭德怀曾自己掏了五六百买电线杆电线、电表等,给15户人家都安装了电灯。
彭德怀真诚地对待身边的乡邻,当地的老百姓亲切地称呼他为“彭总”,小孩子们一见到他,也叽叽喳喳喊着“彭爷爷”。这一幕,在多年后,周围的群众仍然忘不了,提起彭老总,大家一个个都忍不住红了眼。
彭德怀不愿一直闲着什么也不干,他曾多次向中央反映,希望能够让自己去生产大队参加劳动,并直言“决不做寄生虫”。
1961年9月,彭德怀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,在信中,他提出去湖南农村开展调查研究。
毛主席看完彭德怀的信后,批示道:“彭德怀想去哪里都可以,时间长一些也可以,半年也行。”
同年10月30日,彭德怀来到湖南,这次湖南之行持续了50多天,他先后整理出五份调查报告,这些调查材料被送到了毛主席的案头。
1962年,七千人大会后,彭德怀写了一份书面材料,也就是后来的《八万言书》,此后,彭德怀因“万言书”遭到了全面审查,而在此后的重要会议上,彭德怀再也没收到过任何参加会议的通知了。
实际上,彭德怀从湖南回到北京后,原本是打算去山西太行山继续开展调查研究的。但因为这件事,彭德怀放弃了这一想法。
此后,彭德怀选择了彻底沉默,他不再发言,也不再给中央、毛主席写信。这几年,他一直平静、低调地待在吴家花园,上门探望他的人也很少。
1965年9月,彭真向彭德怀转达了毛主席的意思,安排他去西南大三线参加工作。
彭德怀听后,摇摇头,拒绝道:“我现在这个情况,出来工作不合适。而且我也不懂工业。我愿意回乡种地,还请你帮我向毛主席转达。”
毛主席听到彭真的汇报后,稍作沉思后,决定同彭德怀进行一次面谈。
很快,彭德怀便受邀来到了中南海,时隔多年再次与毛主席见面,他心中满怀激动。一番长谈后,这位忠臣良帅最终表示:“主席,我听你的,去西南。”
1965年,毛主席为什么会点将彭德怀让他出山呢?看看当时中国面临的严峻形势,或许更能够理解毛主席的选择了。
这一时期,中国和苏联关系紧张,苏联在两国边境集结了数十万军队,战争一触即发。
中美关系也没有任何改善的迹象,美国在越南的军事行动时刻威胁着中国大陆的安全,美军第七舰队还在台海耀武扬威。
中印边境军事冲突不断……
在这一背景下,中共中央决定加快建设战略后方大三线。后方大三线建设由谁坐镇呢?毛主席这时想到了彭德怀。
就这样,领受了新任务的彭德怀马不停蹄来到了西南,并全身心投入到了大三线的建设工作之中。
虽然离开了北京,但彭德怀却始终处于政治风暴的中心。随着文章《评新编历史剧〈海瑞罢官〉》的发表,彭德怀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困难。
12月,毛主席在一次谈话中,提到《海瑞罢官》时,他说了这样一句话:
“1959年,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。彭德怀也是‘海瑞’。”
很快,毛主席的这番话便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。而彭德怀的处境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。
1966年2月中旬,工作再次陷入停摆的彭德怀住在成都永兴巷7号。一天,这里迎来了一位客人,他就是从北京来的彭真。
彭德怀见到彭真后,心中十分激动,他一直重复地说着一句话:“终于来了……”
不等彭真坐下来喘口气,彭德怀便急切地询问说:“党中央是什么意思呢?下一步要怎么办?批判《海瑞罢官》,怎么还联系上我了?”
这一时期,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的彭真也很苦恼,他语气严肃地说道:“彭老总,现在已经不是吴晗的问题,也不是你的问题了,这牵扯到了一大批人。所以,我来找你,是想你能配合一下。”
彭德怀惊讶地问道:“我配合一下?配合什么?”
彭真紧接着说道:
“一是辞掉三线副总指挥,不再出头露面;二是向毛主席再写封信,收回你的申诉书,服从党的决议就行;第三、你向中央写个报告,实事求是地说清楚你和吴晗的关系,帮助我们解脱你和他的关系。”
彭真话音刚落,彭老总的情绪便激动起来,他坚定地说道:
“我原本就是准备忍辱负责、委曲求全的。但你知道,我宁可被人打倒,自己也绝不会倒下。第三点我可以配合你,因为我不能让吴晗同志受到我的牵连。但前两点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。”
彭真为什么要彭德怀解脱和吴晗的关系呢?吴晗和彭德怀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关系吗?
其实,吴晗和彭德怀并没有什么交集。
1959年,八届七中全会上,毛主席提出要“学习海瑞精神”,并直言“找几个历史学家研究一下海瑞。”
会议结束后,根据胡乔木的请求,吴晗在人民日报写了一篇有关海瑞的文章。9月21日,《论海瑞》发表,这篇文章在正式刊登发表前,胡乔木还特意向吴晗介绍了毛主席在庐山会议上的讲话。为了将文章中的海瑞和彭德怀划清界限,吴晗特意作了修改。
1960年,吴晗开始创作历史剧本《海瑞》,并在老朋友蔡希陶的建议下将名字改为《海瑞罢官》。经过近一年时间的精心打磨、修改,《海瑞罢官》于1961年初演出,并收获一片叫好声。
毛主席看后,毫不吝啬地夸赞道:
“戏好,海瑞是好人。《海瑞罢官》的文字写得也不错,吴晗头一回写京戏,就写成功了!”
然而,这部在初期受到毛主席称赞的作品却在后来为吴晗引来了杀身之祸。
1962年起。党内出现了这样一些声音,“《海瑞罢官》与庐山会议有关,与彭德怀问题有关”、“《海瑞罢官》有严重的政治错误,这里的‘海瑞’是指‘右派海瑞’,是为彭德怀说话的”……
1965年2月,在毛主席的同意下,一些同志开始执笔写下了批判《海瑞罢官》的文章,即《评新编历史剧〈海瑞罢官〉》。
这篇文章将海瑞所开展的“退田”、“平冤狱”等情节与“单干风”、“翻案风”联系在了一起。而毛主席在后来也误以为吴晗的《海瑞罢官》是在为彭德怀“站台”。
尽管彭真等人起草了“二月提纲”,希望借此“降温”,但形势很快变得更加严峻起来,一场新的、更加严重的斗争开始了,斗争的焦点也从批判《海瑞罢官》转移到了对“二月提纲”的批判和否定上。
1966年12月,彭德怀回到了北京。自此,彭德怀度过了一生中最苦难、最残忍的岁月。
1974年11月29日,彭德怀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,终年76岁。直到1978年,彭德怀才得以恢复名誉,正如他临终前所说:
“历史是最无情的,也是最公正的,历史将会审判他们,也会对我作出正确的评价。”